■散文/○惠晓芸
那天早上,堂弟发来视频,说是家里的麦子收完了,等到下一场雨,土地潮湿,就该刨地种玉米豆子了。
想起小时候,我在乡下的那几年。每到蝉鸣季节,便是收割麦子的时候了。六月的微风荡漾,淡淡的麦香从远处袭来,放眼望去,此刻的田野,最为醒目的有两色,一是绿,二是黄。绿的是漫山遍野的青草,点缀着几株姹紫嫣红的野花;黄的便是大片大片等待收割的麦田。夏日阳光把故乡的麦穗一天天地催熟,再一天天地烘干,夏风便不紧不慢地把麦芒梳理得根根直立,犹如一把把利剑,密集,锐利,带着呼呼的风声,带着清新的麦香,在夏日里四处扩散。
麦子熟了,奶奶便坐不住了,一有空儿就往田边跑。阳光炽烈灼人,镀亮直立的秸秆,麦粒忍不住偷着一天天胀大,麦壳被挤裂胀破,在阳光炙烤和曝晒时哗啪哗啪脆响。风一吹,平如水面的金黄随之涌起一道道长长的灿烂的波痕,高低起伏,翻山倒海。奶奶站在田头,看着硕大的麦穗迎风摆拂,她揪下一个麦穗,放到鼻子前闻一闻,放在手中搓一搓,看籽粒是否饱满结实,估摸着收割的时日。
收割那天,奶奶头上戴着草帽,手腕上缠着一条湿毛巾,蹬上一双结实的黄布鞋,再背上一个硕大无比的瓷水壶,便带着凑热闹的我一起出发了。山头的太阳火辣辣的,刚在田头玩了一会儿的我便受不了阳光,一路小跑到树荫下,拿着奶奶的草帽,使劲地扇风,咕噜咕噜地喝着水壶里的水,然后找一棵粗壮的树靠下来打盹儿。只见田里奶奶弯着腰,麦子在她的身后齐整整地铺开。半天,直直腰,抬头看一看没有云彩的天空,伸过缠着毛巾的手腕擦一把汗,喝几口水,打个嗝,抹一下嘴,又弯下腰,挥刀割麦,呼呼声起,如同一首带有节奏的音乐。
麦子割完了,接下来便是打麦子,三叔开着拖拉机把麦子拉到马路上,让太阳暴晒,然后经过来往的车辆一再碾压,一颗颗硕大金黄的麦粒便很快从麦穗中脱离出来。奶奶兴奋地抓起一把麦子放在鼻子边嗅一嗅,握一把麦粒任其从指缝中漏下。晒干,灌满一个个鱼鳞口袋,入屋,屯起来,一大家人一年的口食便准备充足了。
如今,在异乡的城市里,偶尔驾车外出,徜徉在无边的田野里,像小时候一样感受着来自四野的风味,却再也找不到童年的那份趣味了。奶奶渐渐地上了年纪,可是身体依然硬朗,但是她永远也割舍不下她的那一亩三分田,依然不顾儿孙的反对,辛勤地劳作着。只是新农村现代化,大型机械设备渐渐地代替了原始人工收割,奶奶无需那么辛苦,只要偶尔站到田头看一眼便好。
只是我,那么简单、淳朴的岁月,再也回不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