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散文/○慧子
午后闲聊,我对父亲说,打算回家乡的小学看一看。父亲听完,先是一愣,继而问我,那都好多年啦,现在还在么?恐怕早就没了吧!
我明白他说的“没了”是什么意思。离家数十载,这样的“没了”,在我曾居住过的村落,时时上演着。如桥头的小卖部、河边的面粉厂,还有走街串巷的卖糖人。一一别离,乃至消失。
记忆里,从家到学校,要经过一条河,窄窄的两块木板,架在其上。木板随着前进的脚步轻轻摇摆。摇摇欲坠的恐慌感,伴随我走过严冬、酷暑,走过春花、秋月。河岸旁,村民的房,红砖乌瓦,一间接着一间。篱笆院连着房与河,夏天开满各种颜色的蔷薇、喇叭花,惹得蜂飞蝶舞。放学,我们追蝴蝶、采野花,欢声笑语伴着夕阳,洒落在回家的小路上。那时候,车、马、邮件都慢,日影儿也长着呢!
学校没有围墙,出了门就是大片大片的农田。常有鸡、鸭、鹅、狗、猫等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,听会儿课,然后再摇摇晃晃地走开。我们从不驱赶,任由它们来去,像熟识的老朋友一般。
天气好的时候,老师会把我们领到门口空地上,常玩的游戏是丢沙包、踢毽子,分为两个组比赛,赢了的那一方,老师会每人发一块糖。大白兔、金丝猴,是我们儿时吃过最甜的奶糖。
下雨天,老师一声令下:“放学,赶紧回家!”仅有的一间教室,是土坯房子,墙面已大片脱落,常年经风沐雨。老师怕,我们也怕。
老师姓夏,50岁左右,瘦瘦的,在给我们上课的时候,会用夸张的方言读课文,我们跟着读。直至上大学之后,我才将一口地道的家乡话慢慢转变成普通话。他善良、朴实,即便是遇到最捣蛋的学生也不会羞辱打骂,他常说的一句话,至今受用。“你们学习,是为谁而学呢?是明天,是辉煌的未来。你的知识,就是你生命中的财富。”当时的我,还不能准确地领悟到这句话的含义,但是我知道,老师的话是真理。我开始渴望未来,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。
打电话问爷爷,当年的小学还在吗?爷爷说,还在,前些年换成了三间大瓦房,但是学生全迁到镇上去读书了,房子空了、荒芜了,渐渐破败,如今成了野猫、流浪狗的欢乐窝。夏老师也老了,退休之后,常在村子里溜达,碰到我还会问你在外工作怎么样呢!
学校虽已荒芜,但终究,还是得到安慰。因为,记忆的一角,会永远留着它的位置,让灵魂的回归,有迹可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