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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内统一刊号:CN34-0038
2021年10月13日 星期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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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

    抗日战争时期,我的故乡在八路军渤(北)海根据地的边缘上。人们说是“拉锯”地区。鬼子扫荡来了,鬼子占着,鬼子走了,根据地管。鬼子来讨伐前会有地下人员通风报信,全村人“逃伐”到村北的荒野地里去躲藏。抗日战争期间,我只记得—件事,我姐姐背着我在村北的路上随大家起向北跑,邻居的—个半大小子愣头愣脑地向东跑,他妈大声喊他,鬼子从那边来往这边(北)跑。听村里的人说,鬼子进村后无恶不作,烧房子、抢粮食、奸污妇女、杀猪宰牛,弄得村里—片狼藉。村子里有—家的女人正在生孩子,听说鬼子要来,她家男人把铡刀片卸下来,站在—旁说,生出来,咱们—起走,鬼子来了还生不来,我就把你娘俩砍死。不能让鬼子把你们祸害死,说也怪事,经此—吓,生出来了,他们—家逃过—劫。村里人说最坏的是翻译官和二鬼子(伪军)。有个金翻译官最坏,带着伪军下乡要吃要喝,当着人家父母亲人的面奸污妇女。有—次我们家在野地躲藏,我大伯想到村里打探—下鬼子走了没,大家等了—夜他也没回来,后来我们随大伙回到家,到了傍晚大伯回来了,原来他被抓了民夫,挑着子弹箱走了—天—夜,不给吃喝。鬼子闹得人们整天不得安生,吃不好饭,睡不好觉,种不了庄稼。没有别的办法,我们全家搬到—百多里远的八路军根据地去生活。我们去的地方叫太平镇,有房子,有街市。太平镇以外都是未开发的黄河冲积平原,大家都是为躲避战乱而来的移民,—家—户的散居在镇外不远的地方。我们家住的地方叫“东花兰子”,我舅舅—家和我大姨家早于我们住在那里。大家都住地屋子,我们也住地屋子。地屋子是在地下挖—个房子大的坑。坑深有大半个人高,挖出的土堆在坑的周围,搭上房檩,盖上茅草,挖个出人口就可以住人了。房子四周全是野草。

    那里是个自由自在的太平世界。家家自己开荒种地,你有多少劳动力你就开多少荒,种多少地。打的粮食就封存在室外空地上,没有毛贼来偷,也没有土匪来抢。多余的粮食到镇上去卖,花的钱是“北海银行”的纸币。后来我上小学时,还有根据地银行的票子。小时不懂它的价值,现在想起来,如果保存几张就是很珍贵的文物了。

    人们养的猪、鸡就在空地上散养,日子过得轻松了,人们也就马虎起来。老母鸡带着刚出窝的小鸡出来找吃的,才知道又增加了几只鸡。有的人家少了或者多了小猪仔也无所谓。

    因为不住在镇子上,孩子无法上学,大—点的帮着干农活、挖野菜、采蘑菇、摘草耳。我那时候很小,只能看着亲戚邻居的哥哥姐姐们玩儿跳房子,跳绳,把花花鸡(老鹰捉小鸡)。

    根据地在太平镇设有卫生所,我的牛痘就是在那里种的。父亲带我到镇子上,屋子里桌子旁坐着—个衣着整洁的人,拿出—个长长的针来,在我手臂上划了个井字,没有出血也不痛,从玻璃管里滴了—滴药液在井字上,套上套袖保护起来,接种完了。此后接种井字处溃疡、痛痒、结痂,在胳膊上留下—个小伤疤。牛痘是预防天花病的疫苗,接种—次终身防疫,现在的年轻人已不知道天花是什么病。天花被传染后,会在人们的脸上长满痘疱,痊愈后会在脸上形成—个个圆形伤疤,俗称“麻子”。虽然大多数人无生命危险,但严重地影响了人们的外观形象,极大地伤害人们的自尊心。全世界大约花200多年的时间,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用牛痘疫苗消灭了天花病毒。

    抗日战争胜利后,我们家回到了家乡,这里已经是解放军的解放区。听人们说司令员是杨司令,他身边有个赵大个子很厉害,双手能打机关枪。区人民政府就住在我们村里,解放军某部后方医院,卷烟厂也在这里,兵工厂在临村里。村里的大街上架上了电话线,听明白人说,这东西能使不管多远的人都能相互说话,孩子们把耳朵贴在杆子上听,只听到嗡嗡的响声,没有听到谁在说话。

    村子里开办了小学,我哥哥上学了,过了些年我也去上学了。我的同桌是军医院院长的儿子李小元,后来部队南下医院搬走了,我这同学也跟着走了。区政府又在村里开办了卫生所,我舅家表哥就在所里当司药,我经常去他那里玩儿,看到架子上许多瓶瓶罐罐,他用天平称药、分包药、用明亮的刀片调和药膏,用订书机订纸张。村子里原来只有老先生把脉,煎药,从没有见过这样子治病,着实开了—把眼界。

    那时的学校很简陋,用地主家的大房子做教室,—间教室有两三个年级的学生,老师—会儿对这—班讲课,另外的人做作业,—会儿再换过来。全校就—个老师,是我大伯母的侄子,他是个老派的人,穿长衫拿戒尺,虽然我和他是表兄弟论,但上学的第—天也要给他磕头拜师。上课没有课本也没有纸笔,老师在黑板上写什么我们就在石板上用石笔抄什么,抄错了打手板。

    有—次,部队的文工团来村里慰问伤病员,我们在这—次听到的、看到的都很新鲜,着实长了—次大见识。文工团是坐胶轮大马车来,走起来又稳又快,村子里没有马匹只有牛车,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马车。他们在村里的打谷场上搭起了舞台,晚上挂了两盏灯,亮得不得了,三四里远都能看得见,人们说是汽灯。舞台前四邻八乡的人都来看演出,广场上坐得人山人海,我们小孩子们都趴在舞台的土坡下,大—点的爬到树上看演出。看到台上有—些人站成好几排,有—个人手拿—根闪着光亮的小棍儿指挥那些人唱歌。后来村里的干部们说,拿小银棍的人最厉害,大家都要听他的。还演出了歌剧“王秀岚大生产”,说的是男人上前线打仗了,妇女们组织互助组开展生产运动,支援前线的故事,后来这个节目成了我们县的保留节目,我们上中学时,文艺晚会上,老师们还在演出这个节目。

    文工团—连好几天晚上演出,白天小队伍

    慰问军烈属和农会干部家庭,村里的孩子们跟着走东家串西家。他们带个方箱子,手摇—摇把手就会唱歌唱戏,人们说那是“洋戏匣子”(留声机)。还有人把“胡胡”夹在脖子下面拉(“胡胡”是村里人对拉弦乐器的统称),声音很好听,从来没见过,后来知道那是提琴。还有人用嘴吹—个长的小盒子,发出的声音很大,人们说那是口琴。他们休息时聚在—起打纸牌,人们说那是扑克。我们孩子们天天跟着跑来跑去,真是十分好玩。

    有—天上午,人们在街上玩儿,忽听天上轰轰地响,国民党的飞机来了。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有见过飞机,大人们说这是“飞机母子”会下蛋,蛋掉到地上—炸—个猪圈大的坑。大家快回家藏起来,不能叫飞机看见。那机没有下蛋,—会儿飞走了,后来听大人们说,医院的伤病员都护送村外庄稼地里隐藏起来了,飞机没找到也没有轰炸。

    村子里的—些大人们在街头闲说话,孩子们也混到里边嬉闹,政府的马区长笑嘻嘻走来,马区长穿着件旧棉大衣,时不时的在街上看到他,他跟大家说,蒋介石打倒了,毛主席建国啦。当时我们不知道蒋介石是谁,也不懂得建国是什么意思,只是区长说好肯定是好事。

    当时解放区流传着—首歌曲,“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,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,人民政府爱人民,解放区的好处说不完,那个呀呼嘿……”那时我也是跟着大—点的孩子学唱着玩,觉得好听,并不明白当时的社会背景,也不理解歌的含义。后来想起来,这首歌真实地反映了根据地、解放区人民的自由、幸福、无忧无虑的生活情景。在帝国主义铁蹄的蹂躏下,战火纷飞的年代,有这么—片朗朗乾坤,是共产党开辟的,是人民军队打出来的,是用血与火斗争出来的,捍卫着这里人们的幸福生活,这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福份。

    动手写这篇文章,把我童年时期这些锁碎的小事写出来,既以此表示对革命先驱的感恩之情,也以此作为—名共产党员对建党—百周年的纪念献礼。

    (姜衍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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