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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内统一刊号:CN34-0038
2020年09月30日 星期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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算盘珠子

    晨,太阳躲在云后不肯出来,天便这么淡淡的,像人揣着心事肃了张脸。屋里暗暗地,“弟弟,你看那儿亮,我们搬去吧。”阳宝撺掇着晓宝一起抬着垫子搬去阳台。两个孩子就在那里过起家家。将午的时候,云层散开,阳光倾泻下来,烘暖两张明媚的笑脸。我移开电脑前的目光,探出头去。“妈妈”,晓宝最先发现了我,“妈妈你看。”他献宝似的摊开手掌心,那是颗扁圆地木头珠子。好眼熟啊,一瞬间像有什么东西划过脑海。

    (一)

    倾泻而下的阳光,温暖而舒适,我的脸就贴着那温润的木头珠子,睡得香甜。朦胧中似乎有脚步走近,那声音高高低低,由远及近,分外催眠。下课铃打破这一刻的静,迷蒙中我发现不远处的身影,惊飞所有睡意。袁教授,经管院系主任,今天是他在本届新生中开的第一堂课——珠算。在这三百人的大教室里,我霸占后三排落地窗边最好的位置,晒着太阳从头睡到尾。“下课!”他又瞅了我一眼,这时所有人都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,我也有些不知所措。一个学长跑来宽慰我,回去好好练习珠算吧,只要指尖功夫了得就成,不然教授铁定是要挂你科。听了这话我反倒安心了,家中多是会打算盘的,我虽不及可也勉勉强强。就这样期末我竟也挤进了优,袁教授面上依旧未曾显出一丝赞许。倒是那以后,每逢他主讲,开篇必是说,我的课要坐前三排,回答问题要积极等,否则必会挂科云云,末了还总不忘瞅上我一眼。我自是提心吊胆,生怕再被抓了小辫子,以至于每每袁教授开课必是优。临近毕业,我在专业阅读室偶遇袁教授,他便问我:“为何不选我的论文答辩,莫不是怕我记仇?我的课能睡得那么香也只有你了,若是不敲打敲打,只怕我的课你也是敢逃的?”我哑然。年少哪知愁滋味,我不过是贪念那抹阳光的温度罢了。

    (二)

    透过车玻璃,阳光照了进来。车内微微地颠簸,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,车一颠面前的扣板闪了个缝。不经意间,透出一颗扁圆的珠子,像极了算盘珠子,我伸手便要去拿。“别动!”一直专心开车的大龙师傅突然呵斥道,吓了我一大跳。大龙师傅是项目经理的专职司机,往日与我少有交集。

    印象中,他就很不喜欢我们这样的新人去工地,每每在工地上瞧见必是皱着眉头。我们几个年轻人也曾私底下议论过,直到上回我才对他有了改观。那一天,我顺着盘梯上到仙林特大桥的桥面上,一上去便被他拉到桥面的另一边。我下桥后,才发现盘梯边有个围挡坏了,留了个洞,一个重心不稳就能从那几十米高的桥墩子上掉下去。我吓得直拍心口,想想都后怕,冲着大龙师傅就投去感激的目光。

    一阵凉风吹进来,不知什么时候,他摇下了车窗,手里捏着一叠东西。只瞧他左手一扬,那便随风散去。纸钱,我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才敢问道:“大龙师傅,这是?”“这条路是我们当年修的,这是给我好兄弟的。当年修这条路时,他是会计,那算盘珠子便是他的。”“可他当年为什么会……”“救他徒弟,就是你们这样的生瓜蛋子。为救那孩子被压路机撞了一下,送去医院就不行了。”我迷茫了,我似乎该回应些什么,可我什么也说不出。

    (三)

    雨点落入地面没了踪迹,太阳从云缝中探了出来。“哎,我这个怎么又不显示啦?”July忙活着她的计算器。“是不是又没电了?”李姨抢过去,又按又拍。“走,买电池去。”到了商店门口,玻璃门关着,上面挂着周末休息的牌子。李姨和July正为计算器发愁,我拍拍手里的袋子,算盘珠子发出悦耳的声音。July抱着我就乐了,说道:“Linda, 你居然带了算盘。”

    这下可以安心采买了,李姨和July想要买整张牛皮,黑人司机便领着我们挤进一个当地人的农贸市场。李姨和July翻看着各种皮料,当价格谈妥时,李姨抽出我袋子里的黄花梨小算盘,噼里啪啦地拨拉着便报上总价。这一切让黑人店主目瞪口呆,他激动地比划着要用他的皮子换我的算盘。我急忙抢下算盘先一步就出了店。这把小算盘待过曾外祖的药柜台子,伴着父亲在小学校的会计室里,再后来陪着我上大学去项目部,如今又随我来了这异域他乡。我一边忖度着一边走着,不觉中已站到开阔些的地方,除了我,唯剩指尖所触及的那一丝丝温润。

    (四)

    背后透过来的阳光印亮电脑屏幕,那光影里闪烁着的是RPA(财务机器人)的工作流程。就在去年,我们最先开出中国中铁的RPA发票,那效率可比人工提高十倍不止。如今,我们倒是希望能把它做到更多的场景中去。办公室里热烈地讨论起来。“嗨,过去手工计算,我们得用算盘珠子一个数一个数拨拉,如今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智能化。”“可智能到什么程度?什么样的场景能应用上?能完全替代人工吗?”“我倒是认为那些规则统一、机械重复的也许更适用智能化,可那些个有沟通需求的,比如税务筹化这样的似乎更适于人去做。”阳光一点点地向西偏去,一弯新月升了起来。我哄睡两个闹腾的孩子,重新坐到桌案前,桌上的计算器早已落满尘埃,至于那触感温润的木头珠子早已不知去向。我还在那思索着我们可优化的地方,当那灵光一闪地火花蹦出时便想要去分享,信息发出的那一秒我才意识到月已西斜。我忽然间觉得如今就是一个好的时代,因为每个人都在奋进,让生活更加充实,心也更加安定。

    “妈妈,妈妈……”孩子的呼唤叫回我的思绪。“妈妈你看,我有好多。”晓宝指着他鼓鼓囊囊地口袋。“我也是,我也是。”阳宝的口袋里也是鼓鼓囊囊。阳台角落里还散落着些许算盘珠子。我捂着眼睛叹息,我想要静一静。   (张玉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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