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笔/徐智强

    清明渐至，甚想母亲。母亲一九九六年病逝于湖南岳阳，逝年五十六岁。听护士说，母亲走的头天晚上情绪很好，在走廊上踱来踱去，哼唱着家乡豫剧。护士还说，你母亲的歌声在空旷的走廊上飘着，很有韵味呢。后来母亲回房睡觉，就再也没有醒来。

    我相信，母亲唱的肯定是她一生喜爱的豫剧《卷席筒》或《大祭桩》中的段子。从前，母亲学习极好，又是文艺骨干，高小毕业时，学校推荐母亲上解放军西安卫校。但此时铁路修到了村头，父亲及一帮小伙子引起了村人的注目。在母亲的安排下，十六岁的母亲与父亲结了婚。爱说爱唱向往外面美好世界的母亲，在手牵红线步出家门走进铁路工程队简陋的院子的那一刻，一定会很失落吧！

    但为了家庭，母亲很快接受命运的安排，全身心投入为人妻为人母的角色。我们兄妹都是在她的歌声中一天一天长大的。我一岁多时，有次因为生病，生命垂危。卫生所所长让母亲给我准备后事，但母亲不放弃，两天两夜守在我床前，紧紧抓住我的小手，不肯离开半步。饿了，就喝口凉水；困了，就依着我的耳边哼唱豫剧小调。在她的吟唱声中，第三天一大早我竟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。那一刻，母亲的哼唱由弱到强，最后成为欢喜的哭声……

    母亲非常能干，特别会过日子。有一年夏天我出差回家，发现母亲不在家。父亲告诉我，母亲到汽车站卖冰棒去了。我着急向汽车站跑去。一条白毛巾，一个泡沫箱子，是她的全部家当。尽管很少有人买她的冰棒，但她并不难过，回家路上，还故作轻松地哼起了家乡小调。母亲一生都在积极、乐观地生活着。

    母亲走了，她是唱着她一生挚爱的故乡戏走的。这以后，无论走在哪里，只要是独自一人，耳边总仿佛萦绕着母亲的歌声，每当此时，我总是把脚步迈得轻轻、轻轻……